清晨六点，石家庄某小区门口，老张的牛肉摊准时支起，案板上的牛肉红白纹理分明，冒着微微热气。“正宗的安徽黄牛肉！”他一边磨刀一边吆喝，这把刀，跟着他从皖北来到华北，切过江淮平原的草料牛肉,如今在燕赵大地上继续着它的使命。

2021年初，石家庄疫情最吃紧时，老张的摊子却从未收过，社区封闭，居民出不了门，他就把牛肉切成均匀小块，分装在保鲜盒里，由志愿者送到每家每户。“那时候大家出不去，吃点好的，心里才不慌。”老张记得，有位独居老人收到牛肉后，特意打电话来说,这味道让她想起了年轻时在安徽插队的日子。

这味道穿越的不只是地理距离，安徽阜阳，老张的老家，黄牛养殖户老李正对着手机屏幕算账，疫情三年，他的牛肉通过冷链物流北上石家庄，西去西安，南下广州，最艰难时高速封控，物流停滞，一车牛肉困在路上，是老张在电话里说：“李哥，损失算我的，不能让牛白养。”最终那车牛肉在交警帮助下抵达，虽然晚了三天，却成了小区里最抢手的“希望食材”。

味道成了特殊的信使，在石家庄某隔离点，医护人员发现，送餐时如果有一小碗热腾腾的牛肉汤，隔离人员的眉头就会舒展些，牛肉汤计划”悄悄启动——老张提供牛肉，志愿者负责熬煮，医护人员传递温暖，一碗汤，从皖北的牧场，到华北的厨房，再到隔离病房,完成了一场味觉的驰援。

疫情改变了许多事，却让一些连接更加牢固，老张的摊位上，现在除了老顾客，还多了些年轻人，他们是在隔离期间学会做饭的新一代，通过短视频学会了“安徽牛肉的十种做法”，评论区里，有人晒出根据老张指导炖的第一锅牛肉，有人写道：“石家庄加油，等解封了要去安徽尝尝最地道的。”

老李的养殖场来了几位石家庄客人，他们是疫情时老张的顾客，如今专程来皖北，既为品尝源头的美味，也为看看“牛肉背后的故事”，站在江淮平原的夕阳下，老李指着正在吃草的黄牛说：“你看它们多踏实，天塌下来也得一口一口吃草，人也是这样，疫情再难，日子还得过，饭还得吃好。”

夜幕降临，老张收摊前总会多切出一份牛肉，放在保温箱里，这是给小区里那位安徽籍医生的——她刚下夜班，来不及做饭，医生常说，这味道让她想起母亲的手艺，想起无论多晚回家,锅里总温着一碗牛肉汤的童年。

疫情终将过去，但有些东西留了下来，就像安徽与石家庄之间，因为一块牛肉建立起的默契；就像味觉记忆里，那份跨越山河的守望，当老张的刀再次落下，当牛肉的香气飘散在晨雾中，我们听见的不仅是食材的声音，更是一个个普通人在非常岁月里，用最朴素的方式说出的那句：“我在，我们都在。”

案板上的牛肉纹理，仿佛中国地图上的阡陌交通，每一刀切下，都是将远方的牵挂，切成可以入口的温度，疫情教会我们的，或许正是这种能力——把宏大的叙事，化作一碗热汤的具体；把远方的加油,变成唇齿间的真实滋味。

而这,才是最长久的守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