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南海鲜市场老板现状,从风暴眼到失语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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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12-28
华南海鲜市场,这六个字早已不是地理坐标,它是一道裂痕,一个符号,一段被无数目光灼烧过的集体记忆,当世界以为这里只剩下瓦砾与寂静,我却在市场的西南角,推开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。
门内,是另一个世界。
三十平米的空间,被隔成两层,楼下是厨房兼客厅,墙上挂着2019年的旧挂历,灶台擦得发亮,楼上卧室,床褥整齐,陈伯坐在竹椅上,背后的窗户正对着市场空旷的水泥地,那里曾摆满鱼缸,人声鼎沸,只有风卷着几片落叶,在紧闭的卷闸门前打转。
“没地方去。”陈伯的话很淡,像在说别人的事,他是市场的第一批商户,九四年就在这里卖水产,儿子在武汉打工,租的房子挤不下三代人。“这里,好歹是自己的‘铺位’。”他用了这个充满生意气息的词,尽管生意早已灰飞烟灭。

陈婶在旁默默剥毛豆,她说,最难的不是冷清,是“被忘记”,市场封闭初期,还有人来登记、消毒,后来,人越来越少,像退潮一样。“我们好像跟着这个市场,一起被圈在了里头。”她指指墙角一箱社区送来的泡面,“那就是‘外面’还记着我们的证据。”
市场内部,时间仿佛凝固,褪色的“海鲜批发”招牌斜挂着,破碎的鱼缸玻璃在角落反光,一辆三轮车骨架锈成了雕塑,但生活的痕迹顽强地覆盖其上:陈伯家门前晾晒的衣服,窗台上几盆绿油油的蒜苗,一根天线歪斜着伸向天空,接收着与所有人同样的电波。

这“一家人”的存在,成了一个静默的参照物,当外界关于疫情的叙事已从“暴风眼”转向“后疫情时代”,他们的日常生活,成了那段历史最具体、最末梢的注脚,他们承受的,不仅是生计的断裂,更是一种巨大的“悬置”——被悬置在风暴眼的中心,悬置在公众记忆与遗忘的缝隙里。
我问陈伯,会不会觉得孤独,他想了想,摇头:“市场里还有两三户,都是老家伙,晚上,能看见他们窗户的灯。”他顿了顿,“再说,习惯了,以前半夜进货,也是这么静,只不过那时静下来的是人,现在静下来的是地方。”
离开时,已是黄昏,巨大的夕阳给空旷的市场罩上一层暗金色的光,陈伯家的灯亮了,昏黄、温暖,在无边的废墟般的空旷里,像一枚倔强的印章。
这盏灯,或许照亮不了多远,但它确凿地证明着:历史无论被如何书写,总有一些最真实的笔画,由最具体的人,在最具体的角落里,一日一日地写成,他们未曾离开,于是记忆便有了无法被拆迁的坐标,风暴可以定义一场灾难,但生活,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,定义着人的尊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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